月明如水，可天上却反常的蓦然飘下点点雪花。
雪月夜，显得格外的温柔，又浪漫。
想必那群游园的才子佳人们肯定在吟诗作对，赞颂这雅致风月。
西市的狂欢渐歇，可街旁五彩争盛的花灯仍未熄，庙会也要到天明才会散去。
街中行人依旧不见少，仍有成双结对的青年男女们面带欢笑，向着罗汉寺的方向走去。
只有李穆白孤身一人漫步在这人来人往的长街中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来往行人或有回头多看这位形单影只的谪仙人一眼，但又很快回头，继续和同伴说笑。
不知不觉间，他竟是在这西市里漫无目的地晃了许久。
那个小魔头怎么又生气了？
他甚是不解。
明明自己如约带着她去了灯会，也去依着她求了签，怎么说甩脸子就甩脸子......
罢了罢了。
女人心，海底针。
小女孩也是如此。
李穆白只得苦笑一声。
“大红果儿啊，冰糖多呀嘞——”
循着叫卖声，李穆白抬眼看到不远处那个卖糖葫芦的摊子。
他心中一动。
好在她是个小孩子，还算好哄......
怀揣着这般念想，李穆白摸出粒灵石，递给那位卖糖葫芦的老叟，随意从摊前提起一根。
拎着那根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，李穆白走出了西市，顺着王府走去。
出了喧嚣的西市后，行人立马少了许多，铺在街面的青石砖上也积了层薄薄的雪，上面仅留着几串稀疏的脚印和车辙。
灯火阑珊，已是深宵。
市坊两侧这些京都的大户人家也都早早挑了灯，仅是留着府门的灯笼，等待着夜归人。
蓦的，李穆白停下了脚步。
因为他前行的路被人拦住。
从那深沉的夜色之中无声无息的窜出了数道人影，如同鬼魅一般。
他们站成一排，背对着明晃晃的月，挡住了李穆白前行的道路。
那群人的外衣不尽相同，或是凡夫俗子才穿着的麻布衫，或是不知名的小宗门的道袍。
唯一相同的一点，是他们面上那骇人的白惨惨的笑脸面具，好似那小梨园里唱戏的伶人。
这是？
李穆白似想起什么来，猛然低下头来。
他看见自己这身朴素白衣上，渐渐地浮现出一只血红的掌印。
血手索命，万里追魂。
九州流传着，若是见到这个血红掌印的人，往往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。
就跟从前青衣门的门众杀完人后，会在死者的胸前别上一枝小小的血梅花那般，血手门出手时，必然会留下这个可怖的血手印。
大概，不论是哪里的杀手，或多或少都有点什么特殊的癖好......
好家伙！
这是在宣告自己成为了他们的猎物吗？
李素水和师父自始至终就理解错了。
血手门的目标并不是武佑帝，而是自己。
这就有点离谱了......
自己这个长安遵纪守法的好市民，既不勾搭魔道中人，又没招惹过什么人......
啊不对，好像是惹过一点。
但是他不相信那群东宫的人能把手伸到三恶道去......
李穆白再度抬起头，眯缝起眼睛打量起对面的那群杀手。
一般的杀手，杀人时都挑在月黑风高的夜，选一个僻静的巷子。
可这三恶道麾下的血手门杀手，赫然出现在这京都长安的街头，还挑了这么一个月朗的夜。
敢在这明晃晃的月下，在这大武的皇城根儿底下。
是该说他们艺高人胆大，还是说......
他们根本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？
李穆白数了数，这群人大致有十四位。
再用神魂探去，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气息，更不知道他们是何般修为。
若非他面前的雪地上，映着这群血手门杀手被迎面而来的月光拉的很长的影子，他真的会以为这群人是一群游魂。
“血手门？”
李穆白试着问道。
沉默。
血手门的杀手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。
长街上没有任何声音，偶有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。
李穆白再度用神念探去，心中的试想被确认。
于是他默默地把那串糖葫芦收进龙戒里，转而手间又亮起淡淡光芒。
他从纳戒里摸出了一把剑，又取出一个信号雷，悄悄捏在左手。
剑并不是什么绝世好剑，亦不是什么仙兵法宝，只是羽林卫作为仪仗用的佩剑，但至少能争取到援军过来。
李穆白虚晃一步，猝然把手中那雷掷向天空。
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音打破寂静。
砰————
伴随着巨响，天空有一道盘龙形的绚烂烟花绽放，此乃大武禁军十二卫的紧急联络的信号。
烟火之下，那群人影晃了晃，须臾之间凭空消散。
下一瞬。
刀光乍起，又倏然闪过一道黯淡青光。
短兵相接，火花迸溅。
叮叮叮叮叮叮
空旷的长街上响起了一长串清脆的刀剑碰撞之音。
明晃晃的皎月之下，却见那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白影和若干道黑影缠斗，彼此间不分伯仲。
片刻后，身影方才错开。
血手门杀手们架着刀，包围住场中的那位浑身沐浴着青光的白衣谪仙。
李穆白只是气息有些急促，青丝散乱，全身却并无一处伤痕。
他散去周身护身剑气，随手把断剑丢在地上。
唯一的剑已经在方才的密集攻势下被斩断，但他却并不担心。
只因为......
李穆白眼神一凛，冲着这群血手门杀手寒声道。
“出来。”
他那素净的面庞亦是上浮现出一丝憎恶之色，而他憎恶的是三恶道竟然用活人当傀儡......
这下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。
或许是百花谷中或有被血手门所戕害的弟子，通过某种邪术去控制。
不，可以说是夺舍。
李穆白想起来，血手门的杀手之所以能够向流传的那般来无影去无踪，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鬼修。
通过这场简单交手过后，李穆白心中了然。
看来自己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误，面前这群“血手门杀手”不过是一群傀儡罢了。
血手门的杀手，不可能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跑到长安，然后光明正大的掏出刀，过来和自己硬碰硬的打铁......
想想也是，即便那群三恶道的疯子也不可能亲自驾临来长安。
毕竟这种行为无异于冲塔，那不就是送吗？
似乎听懂了李穆白的话，半晌过后，这群傀儡动作整齐的收起刀，又站回一排。
月光下，他们的行动显得怪诞而又可怖。
从它们的喉咙里，同时发出来一阵阴鸷逼人的笑声，沙哑撕裂的嗓音如钢刀在砂纸上磨砺发出的噪音。
“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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